战场日记(十)
- 2022-02-25 13:12:00
- 号角诗社 许向斌 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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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9 年 2 月 25 日
说是睡个好觉,却是整夜未眠。
天黑透才到60医院,分类站竟然把我拨到重伤员区。
战前,60医院驻扎大理,专门负责军直和我们师的医疗卫生保障,这次打仗也拉上来,开设在边防团营区的大礼堂里,伤员躺在地铺上,医护人员在地铺上进行治疗。
我旁边是一个大腿贯通伤的战士,清洗伤口时大喊大叫,清洗完也没停止呻吟。都说“重伤不哭不叫”,那是没到真疼处!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清洗贯通伤,用药纱布条从伤口这边穿到那边,把黑了吧唧的血拉出来,听说为了保护神经一般不打麻药,能不疼吗!我使劲闭眼不往旁边看,叫喊声音还是瘆人。疼痛似乎会传染,听到那个兵大喊大叫,我的头部也跟着一阵紧似一阵胀痛起来,真想跟着大叫几声。不过,毕竟咱是个连级干部,再疼也得绷着!
不知啥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,睁眼时已到上午10点。
必须想办法归队!我边吃饭边琢磨要求出院的理由。撂下饭碗找到值班医生,态度十分坚定:“我这伤不重,开出院手续吧!”
那医生仔细查看伤口,态度比我还坚决:“不行!头部伤属于重伤员,不能马虎。况且还不知有没有残留弹片,下午安排检查!”听别人称他“戴医生”,我也装成挺熟的样子,把深思熟虑的一大堆理由摆出来:“戴医生,这么多伤员,我这点伤就不给你添麻烦了,咱们是老熟人,你多开点药带上就行。”
不管人家听不听,我接着叨咕:“部队还打着呢,全连不知我死活,如果不回去他们还得冒险上山找。伤口没啥问题,过几天可以到团卫生队拆线。”
那医生想不起啥时候有这么个“老熟人”,犹豫着走出屋,我猜大概是去请示。果然,几分钟后“戴医生”转回来,让护士帮我重新换上绷带,问了几个“吃东西有没有恶心的感觉”“走路头疼不疼”“看东西模糊不模糊”之类的问题后,竟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:“可以走,三天内必须到你们卫生队检查,伤口不能沾水,十天后拆线。”
这几句有用,接下来的啰嗦完全没听进去,接过出院证,顺手抓几个馒头,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。
运气不错,刚出大门就遇到一个车队,带队领导不但没拒绝我的搭车请求,还特殊照顾让我坐进驾驶室。
在车上,终于有空看看出院证和卫生队转来的“伤票”。借助一知半解的知识,知道是:头部弹片伤,左颞骨骨折,索动脉断裂。具体什么情况,还是一头雾水。司机似乎明白:“索动脉是管大脑供血的!”
下午三点左右,我一边心不在焉地与司机聊天,一边紧盯路边过往的军人,真希望碰见个熟面孔。接近边界时,我漫不经心地朝外张望,几个熟悉身影让我大喜过望——驾驶班几个兵就在路边!
我大喊停车,下车匆忙往回跑,身后传来司机的骂声。
驾驶班长老杜最先发现我,接下来是一片欢呼。
山岳丛林地地形复杂,汽车无法随连队行动,临时归后勤指挥。远离连队,弟兄们千方百计打探本连消息,只是信息到这儿大都变形了。刚开始,他们听说副指导员头部被炸,后来又说没到医院就牺牲了。谁想才一天,活生生的副指导员却突然出现,惊讶过后那股亲热劲儿,甭提啦!
晚上,驾驶班接到明天前送物资的命令。
【作者简介】许向斌,网名:号兵, 河北唐山人,1970年12月入伍,服役于步兵第92团,1979年参加自卫还击作战,1984年参加者阴山作战;历任82无坐炮连副指导员、指导员,营副教导员;1986年退役,历任中共唐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、市政府新闻办公室主任、市社科联主席。